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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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齊君慕看著沈念離開, 他坐在椅子上擰起眉心。

沈念剛才的眼神讓他感到有絲尷尬,更多的是被看穿的狼狽。其實剛才在大殿之上, 眾人議論紛紛之際,他也想過把沈念牽扯進來。

也許當初沒有告訴沈念他全部計劃, 就是等著這一天。

常勝這人他絕對不會留下的, 西境同北境要是相互攀咬, 朝堂之上文官和武官相互對立, 他就有機可乘。

這對帝王來說是很好的一次機會, 能讓他少走很多彎路,而且日後也不必倚仗任何人。只是真的要是這麽做, 最後是要委屈沈念的。

而剛才在大殿內,他坐在高高的龍椅之上,望著沈念從楞怔不可置信到最後索然無趣的樣子, 齊君慕的心微微一動,到底沒有真的這麽做。

他對沈念是利用關系, 不過他沒想過對沈念動手。即便是這次這的委屈了人,事後他肯定會用其他方式補償回來的。

可在他心裏琢磨利益時,他看到沈念站在那裏不悲不喜的模樣。他突然想, 這次同以往不一樣,如果這次真的利用了沈念甚至是沈念手中的北境, 那沈念對自己的信任還會有嗎?

是的,信任。

沈念信任他這個皇帝, 一開始也許是防備重重的,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, 防備的外殼被他這個無所顧忌的皇帝打破了。

信任之心超過了防備。

齊君慕算是做了兩輩子皇帝,可沒有人信任他,就連他的舅舅林蕭也是如此。

林蕭有林家要護著,有自己的利益要維持,偶然也會動用私權為一些人謀取官職。他是左相,總有人能通過關系找到他,林蕭也不可能完全拒絕。

林蕭對他這個皇帝好,也不是沒有私心的。

林蕭也怕他對林家態度有變,所以一方面還要死死攥著太後,太後也姓林。

可沈念不同,沈家他不在乎,不會因此動用權利為沈家人做什麽,他沒有妻子也就沒有妻族,更不用維持同妻族家人的關系。

沈念最為看重的是北境軍,北境是他自幼呆的地方,那些人才是他的手足,他們一起上過戰場,受過傷流過血,歷經過生離死別,護佑過邊境老百姓。

西境和北境有矛盾的話,雙方肯定會使出各種各樣的招數,到時難免會有流血事件。

沈念當時肯定也是想到了這個,所以他有些失望,這失望不是對著皇帝的,而是對著他自己。他失望自己因為帝王的小恩小惠,就忘掉了帝王攏權的手段。

齊君慕在龍椅上也想到了這些,然後他突然問沈念對這事怎麽看。

沈念的回答還是有點出乎意料的,他以為這人會完全不滿或者悲憤,不過他還是為自己辯解了一句,很輕微的一句。

那個時候,帝王在心裏笑了,而後便是順利成章的開口味沈念開脫。

齊君慕知道沈念很聰明,肯定也能猜到自己的心情變化。

在乾華殿他本來想同往日一樣插科打諢把這件事掩蓋過去,可第一次的,他和沈念沒有了默契。

沈念把他的心思明晃晃點了出來,說話毫不留情。

那一刻,皇帝很是尷尬又十分不解。

沈念很克制冷靜,他對著帝王不應該是這樣的態度。

在他拉住想要離開的沈念時,這人踉踉蹌蹌撞在他懷裏,齊君慕看到了沈念眼底的情緒,各種各樣的都有,還有一絲無法言說的委屈。

因為這抹委屈,齊君慕只是挽留了下沈念,在他執意離開時,皇帝只是看著。

失望憤恨不滿高興得意信任,一個臣子對帝王有這樣的情緒是正常的,可是委屈,似乎太過親近了些。即便是齊君灼,在他跟前都沒有流露過這樣的表情。

所以沈念心裏到底在想什麽,帝王坐在禦椅上面無表情的想。又或者是因為被家事困擾到了,所以顯得格外脆弱?

沈念最近心情起伏的很厲害,如果不是這樣,齊君慕也不會耐著性子同他沐浴登高閣。

沈家發生的事阮吉慶早就調查清楚了,這種內宅陰私之事總是能通過各種渠道打聽到的,尤其是那晚文氏院子裏還有那麽多下人。

那些下人雖然被困禁但並沒有被滅口,這世上只要有人活著,消息總是能打聽到的。

沈家缺了下人,自然要補充一些下人的。

一些人很容易就被安插進去了,再稍微用心些,事情就打探清楚了。

對沈老夫人的為人和手段,皇帝並不在意,白封當初給沈老夫人把脈過就稟告說,沈老夫人中風很奇怪,脈象太過平穩。

齊君慕知道沈念會處理好這事,並沒有插手。

只是文氏太過貪心,竟然妄圖混淆沈家血脈,讓一個馬夫之子成為鎮北侯。這樣的人,如果不是顧及沈念的名聲,他直接就下令把人殺了。

沈奕和文氏之間的愛恨情仇他根本沒興趣,他最在乎的是文氏對沈念的態度。

文氏到底是沈念的親生母親,沈念不好對她做什麽。

一直關押著她也不是個辦法,她有嘴有舌頭,又一心想把沈念名聲搞臭,這是皇帝最不樂意看到的情況。

想到這裏齊君慕的眼神暗了暗,文氏是不能再開口說話了,至於沈清,就看沈念想要怎麽處理。

皇帝心裏隱隱有其他異樣感,不過他並沒有細想。

皇帝在心裏琢磨著沈念時,沈念也在想著皇帝。

他知道自己今天情緒太過外漏,他知道自己不應該這樣。齊君慕是皇帝,是個掌握生殺大權的皇帝,他如果夠聰明,就該順著皇帝的話,當朝堂上那點隔閡不存在。

日後君臣相處如同往日,更何況皇帝在最後還是關照了他,替他擋住了朝堂上各種流言蜚語。

而他在同齊君慕單獨相處時,還是把心底那些不該說的話用最極為諷刺的語氣說了出來。

沈念知道這樣不對,可當時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。不知道什麽時候,他忘了齊君慕是一個皇帝。

不知不覺中,他越界了。

沒把齊君慕放在一個皇帝的位置上,這是極為危險的一件事。

想到這個,沈念深深嘆了口氣,好在他發現的及時。

情緒發洩出來,後面在同皇帝相處,也就知道界限在哪裏了。

沈念這般想著,他走在陌生又熟悉的皇宮裏。在不經意看到宮中矗立著的樓閣時,他突然想到了沈奕,也想到被世人褒貶不一的景帝。

沈奕把他帶到北境後,每次看到他,目光就很覆雜。沈奕作為父親很笨拙,有時都不知道該如何照顧孩子。

那時沈念剛從文氏厭惡的眼中逃出來,他怕被沈奕拋下,所以分外努力。

沈奕每天都很忙碌,但每天都會抽空教他練習,他的話很少,交給他的都是保命之法。

邊境戰火紛飛,每個人都會被迫入戰場,沈奕的兒子更不能例外。

慢慢長大後,沈念心裏也有些疑惑,沈奕對沈家很平淡。只是偶然北望時,滿眼嘆息。

現在沈念不由的想,他的父親沈奕在是景帝伴讀時,是不是也越界,甚至越的有些過頭了。

這並不是什麽好事,沈念面色沈郁。

沈奕和景帝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,誰也不清楚。而在他這裏,和皇帝關系太過親近,容易讓自己看不清危險。

想通這些,沈念收回目光,他會盡快調整好情緒,做個稱職的臣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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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常勝在北境失蹤的事,齊君慕開始變得忙碌起來。一夜之間,朝臣遞上來的折子無數,都是要求徹查此事的。

不管眾人在朝堂上說了什麽,想要徹底洗刷沈念身上的懷疑或者是給他定罪,都需要確鑿的證據。

沈念因為避嫌,這兩天沒有出現在宮裏。

很多人都開始推薦自己的人去北境查此事,推薦出來的人很多,從表面上看都是背景幹凈到了極點之輩,但如果深挖下去,這些人背後都穩穩站著一些世家。

對這些手段,齊君慕心裏是明白的。

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爭取利益,每個家也是如此。

讓他納悶的是這次林蕭卻沒有動,同林家關系不錯的一切朝臣也沒有動。

齊君慕心裏有事,並沒有在朝堂上直接確認人選。

他聽了一上午廢話,把林蕭留下,讓所有人都離開了。

等只身對著林蕭時,齊君慕皺著眉頭道:“舅舅,去查常勝的人選你是怎麽想的?”

林蕭擡頭看了他一眼,神色板正道:“皇上,此事臣聽您的。”

齊君慕臉上有些不高興,他道:“舅舅,你這是怎麽了?有話為何不能直說?”

林蕭望著這個被自己一手推到皇上的人,然後他長長嘆了口氣道:“皇上既然要臣直言,那臣便說了,鎮西將軍到底是怎麽回事?皇上為何沒有抓住這次機會籠絡北境軍,反而還幫著鎮北侯開脫?臣大概是年紀大了,實在是想不通皇上到底在想什麽。”

“舅舅,收攏北境軍同收攏西境軍有什麽差別嗎?”齊君慕笑了下,這笑有些得意,溫和了他清冽的眉眼:“沈念人現在在京中,在朕的眼皮子底下,他翻不出什麽浪花來的。但常勝那裏不同,朕若是能趁此機會抓住西境軍,豈不是更好?朕還本想著,常勝到了北境肯定要一段時日的適應,沒想到他人失蹤了,這倒是一件怪事。”

“皇上為何有這樣的想法?”林蕭道。

齊君慕仰頭看著他疑惑道:“怎麽了,有什麽不對嗎?”

“並沒有什麽不對。”林蕭輕聲道:“這番利弊可是鎮北侯分析的。”

齊君慕眨了眨眼皺了皺眉,一句話沒說。

林蕭嘆息的提點道:“皇上不覺得鎮北侯對您的影響太大了嗎?”

皇帝沒有吭聲,表情糾結一番而後便是一凜。

林蕭看著他,然後退下了。

林蕭在皇帝看不見的時候,眼神暗了暗,這些日子皇帝對他的依賴之心越來越少。很多事都在瞞著他,西境這樣的大事沈念知道他卻不知道。

無論他是左相還是皇帝的舅舅,這都不是什麽好事。

沈念這人倒是有蠱惑人心的能力,對沈念這人,他需要重新審視一番。

林蕭走後,皇帝的表情恢覆正常。

你看,人就是這樣,在林蕭這個舅舅跟前,他都要各種偽裝做戲。

可在沈念面前,就不需要。

自從一開始,沈念見到的就是他的真面目。

想到這裏,齊君慕站起身,他揚聲讓阮吉慶進殿。

阮吉慶快速走來,不等他開口說話,齊君慕便道:“安排一下,朕要出宮去見鎮北侯。”

見了沈念,總能換個心情,至少不用假笑。

“啊?出宮?”阮吉慶本以為皇帝又要偷偷出去,轉念想到安排二字,他整個人激動壞了,皇帝終於重視自己的安危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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